「他平時都很開朗呀⋯⋯。」有些人在自殺後，周圍的人才終於知道他得了憂鬱症。你身邊，也許也有「微笑憂鬱」的人。
文｜洪培芸
什麼是微笑憂鬱？
英國劍橋大學（University of Cambridge）學者拉姆絲（Olivia Remes）指出，微笑憂鬱症（Smiling Depression）指的是「有憂鬱問題，但卻成功將問題隱藏」的人。這樣的人表面看來很快樂，實則內心非常憂鬱。
那麼微笑憂鬱跟你我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我們都活在一個「慢性中毒」的時代。對於自己的心理健康及情緒狀態缺乏認識，了解不足，更重要的是，我們都被社群軟體綁架了！不只重度成癮，而且還戒除不了。
我們的喜怒哀樂，被別人的留言及訊息、多少個讚牽著鼻子走。它牽動我們的所有情緒，左右了我們的訊息接收、思考、決策及判斷，更影響了我們全面性的人際關係及生活。
最明顯的例證之一是 Facebook 在 2019 年底，已經計劃將按讚數隱藏，而 Instagram（IG）則是已經實行。兩大社群媒體的改版再次證實了，現代人因為網路使用，而帶來益發嚴重的心理問題，無論是焦慮或憂鬱。因為但凡是人，都有比較心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這句話都是說給別人聽，自己根本做不到；表面上帶著微笑，私底下則是繼續比較，然後益發痛苦及憂鬱。（推薦閱讀： 「看看臉書有幾個人按讚了」為什麼我們總是害怕別人不認同自己？ ）
所以，每個人都很有可能是微笑憂鬱的一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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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憂鬱跟憂鬱症有什麼差別？
我想，很多人都聽過憂鬱症（Depression），甚至對於這個診斷朗朗上口，無須多想就能指出身邊哪些親友，曾經或正在受憂鬱症所苦。那麼微笑憂鬱呢？
微笑憂鬱是一種非典型的憂鬱「表現」形式，在此強調的是「表現」，因為它和我們過去對於憂鬱症的理解很不同。哪裡不同呢？他們並沒有滿面愁容、聲淚俱下、無精打采，表現出萬念俱灰、讓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他們有著想死的念頭，不再想要活下去。反而他們所表現出來的，卻是開心愉悅，甚至是幽默討喜。微笑憂鬱的人身處在團體中，甚至常被當成開心果，也很喜歡逗朋友開心。然而當他們獨處時，卻深陷悲傷、痛苦及絕望感，這正是旁人所看不到、無法觸及的真實面。也因此，微笑憂鬱難以被及早發現、介入、提供協助及治療，有著高度風險。
精神疾病診斷準則手冊第五版（DSM-V）中，憂鬱症的診斷標準包括持續性的情緒低落、對所有活動失去興趣、喪失愉悅感、活動減少、體重明顯增加或減輕、失眠或睡眠過多、幾乎每天都感到疲倦或精力不足、反覆想到死亡等。悲觀、傷心、難過、痛苦、社會功能喪失及想死，才符合多數人所以為（想像中）的憂鬱症。然而，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也就是，並非所有人的憂鬱表現都會相同。
微笑憂鬱的人，也有許多如同前述的憂鬱表現，但那多半只在私底下，也就是無人知曉，或者極少數特別信任的親友面前才會顯現出來。多數時間的他們戴著微笑的面具，面具底下卻是無人理解的痛苦及憂鬱。
所以，當微笑憂鬱的人突然以自殺結束生命時，身邊的親友往往會相當震驚、無法相信。他們不是都好端端的嗎？前幾天才通過電話，昨晚才一起吃過飯，歡笑聲中還說著下半年要去哪裡旅行，但卻在轉眼瞬間，他使用了決斷的方式，讓自己的生命驟然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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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憂鬱的徵兆與症狀？
徵兆與症狀很難辨識，因為憂鬱的情緒及相關症狀都藏得很深。不說出自己失眠，誰會知道他們徹夜無眠？總是擦乾淚水，誰知道他們內在傷心痛苦，出門前其實淚流滿面？
微笑憂鬱的人知道社會期待的，旁人想要的是什麼，所以總是戴著「我很好」、「我沒事」的微笑面具。但是雞蛋再密也有縫，演戲演久也是會累的，多少還是會有些蛛絲馬跡及端倪，可以讓我們辨識。例如他們流露出對於社會角色、自我期待的疲倦、無力、灰心及無望感等。（推薦閱讀： 【單身日記】別逞強，才能堅強 ）
這時候，旁人能不能觀察、偵測及覺察到，就要看我們的修為及功力了。
憂鬱情緒不會因為壓抑、否認及掩飾就能憑空消失，情緒一定要有出口。甚至，愈是表現得樂觀開朗的人，愈是呈現正向堅強的人，更可能是用這些陽光的一面，覆蓋住內心的幽暗及陰影：憂鬱、煩躁、自責、無能、疲倦、悲傷、焦慮、不安、恐慌及絕望。也在此時，憂鬱相關的負面情緒持續累積，益發茁壯，豎立起更加堅固，名為心理防衛機制的高牆，讓旁人無從發現及提供幫助。
哪些族群容易有微笑憂鬱？
人人有機會，個個沒把握。是的，每一個人。因為所有性格特質及傾向，每個人都會有，只是程度的差異，還有當我們來到生命的不同階段，就會承接不同的社會期待及相關的角色壓力；潛在的性格特質及傾向在面臨考驗時，才會呈現出來，或者變得顯著。這就像「巴南效應」（Barnum Effect）所說的，人們對於用來描述自己性格的形容詞，總是給予相當準確的評價，然而這些描述十分模糊而且普遍，以至於能放諸四海皆準，適用於所有人身上。
簡言之，性格特質不是全有全無的分類，微笑憂鬱也不是特定族群的專屬。
這也很像我們常聽到的一個名詞：抗壓性。能抗壓？不能抗壓？抗壓性是高是低，那是蓋棺才能論定的。每一個人都會因著不同事件、不同角色，還有隨著生命進展、學習及成長而提升的成熟度，進而表現出不同的抗壓性，它不是全有全無分類，而是相對的。
我在這本書中，從兩大層面來探討，容易受到微笑憂鬱所苦的人。一部分是從社會環境及多重角色壓力，包含了三明治世代、資優生、偽單親、假面夫妻、名人、網紅、新女性、同志愛侶及家庭照顧者等來切入；另一部分則是從心理狀態，包含了知覺扭曲、評價焦慮、心理防衛機制、限制性信念、高敏感及共感特質等來說明。（同場加映： 防疫電影院｜《陽光普照》：做自己的太陽，才能成為別人的光 ）
如果發現自己有微笑憂鬱，該怎麼做？
檢視憂鬱的根源
憂鬱其來有自，我們不是生來就憂鬱。那麼就要面對自己，檢視自己，探索自己內心深處引發憂鬱的可能原因。哪些不切實際的社會期待、不合理的自我要求、限制性的信念需要調整，甚至放下？這是屬於自己一生的功課。
找信任的親友初步揭露
我們不是一座孤島，把內心的層層顧慮及所有感受，透露給能夠信任的家人及朋友，讓他們知道我們內心的掙扎、痛苦及需求。也許不太容易，我們活到這把年紀，多少也有被出賣過的經驗。樹大必有枯枝？但人多必有知音。交付信任，嘗試相信，一定有能夠信任的朋友在等你，關心著你。
尋找專業協助
現在有愈來愈多人投入心理專業領域，無論是精神科醫師、臨床心理師或諮商心理師都可以陪伴你，幫助你一同找到解開微笑憂鬱的鑰匙。同時，心理治療都有專業倫理及保密原則，你不用擔心你的隱私及故事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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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身邊的人有微笑憂鬱，該如何協助？
陪伴是建立關係的基礎，也是開始
為什麼陪伴很重要？因為高品質的陪伴，並不容易做到。愈來愈多人在陪伴時，一邊滑手機，同時三心二意。此外，建立關係相當重要，因為關係好，能夠穩固，後面說的話才能聽得進去。
每個人都希望立竿見影，成效愈快愈好，但是我們也都聽過「呷緊弄破碗」這句諺語，協助身邊的人走出憂傷及困境，一直以來都是急不得，快不來。為什麼呢？因為微笑憂鬱的人也都很敏感。當我們愈是心急，也會增加他們的壓力，讓他們以為，我們認為他們是麻煩及負擔。（推薦閱讀： 致陪伴自殺者的你：照顧別人，也要記得觀照自己 ）
不要勉強他們，那只會讓微笑憂鬱的人愈離愈遠，更加封閉自己的感受及內心
你只要讓他們知道，深深地感受到，當他們願意講的時候，你會在，而且一定在。
這段時間就是對於彼此的考驗及測試。測試你值不值得信任，考驗你的智慧與耐心。甚至，想要幫助人的你也需要「被幫助」或主動尋求幫助，才能讓欲助人的你不會太快放棄，能夠等到適合伸出援手，提供幫助的時機。
充分的信任及安全感，才能帶來後續的前進
不要評價及妄自批判，我們時常在不知不覺中，對別人的想法及行為貼標籤，下判斷。充分尊重對方的故事、經驗及感受，你就像是一個安靜的樹洞，他能放心地傾倒及揭露，長年下來不足為外人道的痛苦、折磨、難堪及壓力。當彼此關係具有充分的信任及安全感時，你的想法，他才能聽得進去；或者當你進一步建議他尋求專業協助時，他也相對能接受，而不是認為自己被當成神經病，徒增無謂的抗拒。
本文摘自洪培芸的《微笑憂鬱：社群時代，日益加劇的慢性心理中毒》。由寶瓶文化授權原文轉載，欲閱讀完整作品，歡迎參考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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