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新型冠狀病毒在拉丁美洲蔓延,巴拿馬、秘魯與哥倫比亞先後採取「性別隔離禁足令」,要求男性與女性必須在不同天外出,以降低每天上街民眾的人數,試圖阻止疫情失控。然而,這樣的措施不僅無視社會少數的存在,也限制了每個人的性別展現。
自 2 月 26 日巴西出現拉丁美洲第一起新型冠狀病毒確診案例以來,疫情逐漸在拉美地區蔓延,截至 4 月 20 日止,秘魯確診人數達 16,325、智利確診人數達 10,832、厄瓜多確診人數達 10,128,巴西確診人數達更破 4 萬,許多國家紛紛採取更為嚴格的管制措施,試圖阻止疫情失控。除了眾人熟知的「社交距離」外,4 月開始,巴拿馬、秘魯及哥倫比亞先後發佈了「性別隔離禁足令」,要求男性與女性必須在不同天外出,以降低每天上街民眾的人數。
不過,醫療人員、軍警及在超市工作人員等不在此限。
防疫為重,也必須真實反映社會的多元面貌
巴拿馬是最早開始實施性別隔離禁足令的國家,依據政府規定,女性可於每週一、三、五外出,男性可於每週二、四、六外出,週日則是全體居家日。民眾出門一趟最多是 2 小時,並且只能進行食物及藥品採買等必要性活動。巴拿馬當局表示,這項措施「毫無疑問地讓在外移動的民眾人數減半」,成效良好。
秘魯政府在數日後跟進,卻產生非常不同的結果。他們發現,輪到女性可上街的日子,超市總是大排長龍,連基本的社交距離都難維持,但輪到男性外出時,街道卻相對空曠許多。這樣的現象反映了秘魯社會對性別的刻板印象——採購食物是女人的工作。不過,防疫當頭,政府無暇想著扭轉這不公平的現象,而是選擇迅速摒棄這項高風險的措施。最後,性別隔離禁足令僅在秘魯執行了一週。
巴拿馬實施性別隔離禁足令,女性正站在超市外排隊,而男性必須待在家。圖片|達志提供(AP)
秘魯的失敗經驗,並未動搖哥倫比亞首都波哥大市長 Claudia López 的決心。作為波哥大首位女性及同性戀市長,她也支持性別隔離的禁足令。她認為,這項措施將有效降低人群接觸的頻率與風險,不過,有別於其他政府只考慮到「男性」與「女性」,Lopez 市長也顧及「第三性別」,因此,在這段輪流外出的時日,跨性別者可依照自己所認同的性別配合規定,而政府當局必須尊重多元性別的展現。
以性別作為隔離人民的基準,在執行上或許容易,卻藏匿著種種盲點。
首先,它立基於「性別二分法」的假設上,將所有人類一分為二,忽視人民對自我的認知與認同;第二,它建立在「男性的模樣」及「女性的模樣」的性別刻板印象上,倘若你的穿著打扮令官方起疑,便會遭到盤查,限縮民眾追求喜好的自由與對自身的想像。
有些人也許會認為「忍一忍就好!」「還是以防疫為重吧!」但是,如果防疫的代價是跨性別者被消失、變性人遭受質疑與歧視,即便是男性與女性,也必須活在性別框架當中,那這個政策絕對沒有我們想像的好。(延伸閱讀:「我今天完好無缺的在這裡說話,非常幸運」台灣是亞洲對 LGBT 最友善?看跨性別者現況)
事實上,哥倫比亞的其他城市其實有不同的作法,例如以身分證字號的尾數分配外出時間,顯示並不是沒有其他減少外出民眾的替代方案。
圖片|達志提供(AP)
接觸病毒的風險降低,取而代之的,卻是性騷擾與性別歧視
對許多在超市上班或從事醫療工作的女性而言,性別隔離禁足令衍生了其他問題。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即便在「男性日」,她們還是必須外出,而成為街上的少數,令她們感到非常不自在。走在路上,雖然接觸的人少了,卻多了許多打量的眼神、輕浮的口哨聲及言語調戲。
哥倫比亞記者 Laura Dulce Romero 曾在幾分鐘內二度遭受言語性騷擾,她說:「在這項措施下,自視甚高的男性對於挑釁我們更具信心。」性別隔離禁足令創造出的「男性日」,或許讓某些男性感到更有權勢,也因此更敢於向處於弱勢的少數展現雄風。
Hoy los hombres tenían el permiso de salir, pero me tocó ir al parque a sacar al perro. Tuve que lidiar con dos acosos callejeros. Unos tipos en un carro y otro en una bicicleta. Con ese pico y género los machitos se sienten más seguros para intimidarnos...
— Laura Dulce Romero (@dulcederomerooo) April 14, 2020
Bárbara Delgado 是一名居住於巴拿馬的變性人,自認為女性的她,在某個週三上午出門,前往住家附近的醫療中心擔任志工。她想著,自己還沒收到醫療中心應該給她的通行函,所以如果半路被盤查,她會好好解釋自己是要去工作。而她也果真被攔住查問了。不過,阻礙她的,並不是她的工作,而是她的性別——警察在她的身分證上看到「男性」,而不是她宣稱的「女性」。Delgado 不僅被帶回警察局,在那等待令人感到羞辱的 3 小時,更必須繳交違規罰金。
在巴拿馬,你必須進行完整的變性外科手術,才能改變官方證件的性別欄位。也就是說,除非 Delgado 摘除原本的男性生殖器官,並且植入女性泌尿生殖器及進行隆乳手術,否則她就只能是男性,她的穿著打扮、她的自我認同,甚至她可能經歷過的其他微型手術,對政府而言都比不上防疫重要。
圖片|達志提供(AP)
借鏡拉美經驗,我們可以創造更為性別友善的生活環境
性別隔離禁足令也許不是一項完善的防疫措施,但看清它的性別盲點,卻幫助我們創造更為性別友善的生活環境。
首先,我們可以練習更謹慎地使用「性別」,尤其是避免使用我們習以為常的「性別二分法」。比方說,我們常常會在分組時說出「男生站這邊、女生站那邊」,或是在分配優先順序時使用「女生先來,再換男生」,這些我們覺得很公平的方式,其實默默地歧視、邊緣化了一些人。而如果我們的本意從來不是要排斥任何人,那我們就應該更努力地擴大我們的包容。
第二,我們可以更平均地分配家務工作。秘魯出現上超市購物人潮不平均的現象,顯示無論主動或被動,女性往往必須負責一家的生活起居。如果我們認同家中的每個人都同等重要,那麼,每個人都該分擔家務,因為沒有一項工作是只有特定性別的人做得來的。隨著禁足令的頒布、居家辦公的機會增加,我們在家的時間拉長,毋寧是建立真正公平的家務分配的良機。
最後,我們要對自己的性別意識更有信心,尤其在危機之時,更不能掉以輕心。採行性別隔離禁足令的國家,都是希望以防疫為重,而不是想要排擠社會上的某些人,不過,當政府政策確實會對某些人造成負面影響,尤其是那些最容易被忽略的社會弱勢時,防疫並非合理化政策瑕疵的藉口。
「魔鬼藏在細節裡」便是在告誡我們,不要小看任何「小問題」。
例如台灣的粉紅口罩事件,我們當然可以「不要那麼小題大作」,但我們卻選擇運用整個社會的力量,告訴所有的孩子「誰都可以戴粉紅色的口罩」。(延伸閱讀:「他們嘲笑我帶公主水壺!」當戴上粉色口罩、公主物品被歧視,家長怎麼回應孩子?)
同理,當我們試圖告訴所有人「誰都可以做真正的自己」時,也不該是要求跨性別者、變性人、同性戀者,甚至是被認為「外表打扮不正常」的男女「忍一忍」,而是與他們站在同一陣線,要求一個更包容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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