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融和鄉愿,這界線似乎難以捉摸,每個人可以忍受的程度也不同。但朋友和討厭的人在一起,真的是背叛嗎?
文|葉輕舟
「相信」是一種珍貴的幼稚,它毫無根基可言,支撐它的是執著而無條件的愛。
大金是我的大學好友。我們的床鋪相鄰,每天熄燈後,兩個人還要嘰嘰喳喳地說上一會兒話才肯睡覺。她特別喜歡一件外套,我就在暑假打工存錢,趁她生日時作為驚喜禮物送給她。大金則是幫我買吃的、偷簽到,還蹺課回宿舍照顧生病的我。
那時真心覺得她是知己,無話不談。
大三那年課業繁重,社團的廣播稿常常寫完來不及送去,只好麻煩同社團的另一個女生幫我轉交。前幾次都很順利,直到那次關於校慶的稿子。她說將稿件放在社團辦公室桌上,但學姊翻了幾遍還是沒有找到。我又急又委屈,重新寫肯定來不及,社團的學長學姊因為這件事對我頗有微詞。
可是校慶那天,全校廣播裡仍舊播放我寫的稿子。社團開會時,學姊說多虧了那女孩熬夜補了一份,才不至於第二天開天窗。
我找到她,大吵一架,卻因為沒有證據只能憤憤而歸。全寢室私下聲討的時候,大金也在,她雖然話不多,但偶爾還會應和我們激動的言詞。
所以,當我看到大金出現在那個女生的生日聚會照片時,我整個人陷入一團混亂中。該怎麼形容那種感受呢?心中五味雜陳,翻江倒海,又驚又氣也無法理解,更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罵。
我終究還是忍不住跑去問了大金。
她一臉無辜,「她的生日聚會有邀請我,大家都是同學,不方便拒絕,送個禮物捧個場沒什麼吧。」說完還笑咪咪地加上一句,「你呀真是太敏感了,人與人的交往要成熟點嘛!」
我無言以對,那一刻她的笑容變得超級陌生。她的話似乎每一個字都沒有錯,但我的心裡胃裡,卻像有什麼東西在翻騰一樣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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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開始,我下意識地與大金保持距離。她感覺到這種變化,有些不舒服,經常問我為什麼疏遠她。另一方面,我還是經常看見她和那個女生,一起出現在體育場和學生餐廳。
我留心到許多以前不曾在意的細節,原來她和所有人的關係都不錯,每個人對她都是「零惡感」。無論口碑多麼惡劣的人,她都能擺出一副笑臉熱絡相處。
比起我們這些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年輕女孩來說,這種圓融幾乎是那時的我們無法企及的高度。
畢業聚會時,我們又坐下來聊了最後一次。
她對我說:「你啊,小孩子心性。做人一定要留三分,這是在社會生存的法則。為了一個人與全世界為敵,把其他人都得罪,是幼稚的做法。」
七月炎夏,我卻感到一陣涼風從身旁吹過,告訴她:「你會是個成功的人。」
多年後某日,我與一位朋友聊天,無意中提到這段往事,我忍不住描繪起,當初大金和那個女生帶給我的衝擊與難過。
「不管是對大金的疏遠,還是與那個女生大吵一架,是不是都是衝動幼稚的行為?」
「是的。」
我有些失落,還沒等我再說話,他又開了口。
「但是沒關係,人有時候就是盲目不理智的,需要的,只是你能挺我。」(推薦閱讀:為什麼無法理解彼此?六種溝通失誤,其實都可以避免)
那時我還不明白他的話,後來無意中在書上看到這樣一段文字,才明白朋友話中的意思:對外八面玲瓏並非壞事,那是一種防衛也是一種技巧,在無法探知陌生人的底線之前,這是保護自己最好的辦法。但除此之外,我們的身體裡更應該存活一個真性情的自己,被辜負了又如何,至少這樣我們才不會變成一個麻木暗淡的膚淺身影,而是一個有生氣的、熱血的、實實在在活著的人。
每個人在這個社會中都該被分成兩份,一份是成熟,一份是幼稚。
成熟給世人,幼稚給至親。
豬頭是張嘉佳的睡前故事裡,不引人注意的一個人物,因為他既沒有開一輛車,把自己的愛情回憶扔到千里之外,也沒有在四百公尺的高空跳傘,喊「我愛你」。
他只是偷偷地暗戀著自己的師姐崔敏,然後選擇用偷熱水瓶的形式告白。
他只是在看到師姐被指控盜竊兩千元的時候,攥著拳頭,滿眼淚水,義無反顧地選擇相信她。
他只是在後來的每一個日子裡,當家教做兼職,把自己賺到的錢拿給師姐,讓她去證明自己的清白。
他只是從決定愛這個人開始,就把自己的信任和守護,毫無保留地交給這個人。
豬頭說:「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只有我相信她。我要努力工作,拚命賺錢,要
讓這個世界的一切苦難和艱澀,從此再也沒有辦法傷害到她。」
他癡情、勇敢,一往無前。他收拾起自己所有的信任就跳進愛情,他愛的人像一支定海神針,深深地駐紮在他的世界裡。
豬頭幼稚嗎?不計成本和回報地去愛一個人當然是幼稚,是傻。
可是,當很多人鄙夷「魯蛇配女神」這種劇情時,很少有人會想起,在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可治癒的傷口和祕密的當下,無條件的信任和交付有多難得。一顆為愛人怦怦跳動的心臟,即便是幼稚,也是一個暖到骨子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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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那些盲目相信的人到最後會一無所有?其實最富有的東西,一定會長在心裡,有的人難以割捨,有的人前仆後繼。
所有的熾烈都值得驚嘆,但稍縱即逝。所有的信任都隱祕於心,但歷久彌新。
這個時代的懷疑太多,似乎很難再好起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在誘惑、利益、名譽等外在條件的作用下,崩塌、損毀、好感全無。每個人都在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相信和去愛這兩種能力,緊張得全身發抖,警惕著周遭的一切。不輕易相信他人,當然能夠保護自己不再受傷,但人生會因此少了很多溫情。
雖然現實的巴掌經常啪啪地打在我們的臉上,這世界已是如此糟糕,但我想我們還是應該相信點什麼,否則如何能承受那打臉,如何能面對眼前的糟糕和遠方的未知呢?
生存是非常艱難的事情,誰不渴望赤誠相見?誰不想聽到一句:我永遠站在你這邊?至今仍能陪伴在你身邊的人,哪一個不是因為暖心而情義交換?
本文摘自萬特特等人的《 這世界很煩,但你要很可愛 》。由幸福文化授權原文轉載,欲閱讀完整作品,歡迎參考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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