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人生第一個戀愛的對象,應該是自己,這是蔣勳說的。蔣勳說,孤獨和寂寞不同,孤獨是飽滿的,寂寞是讓人發慌的,但越是害怕孤獨的人就越寂寞。所以要如何和自己的孤獨共處?
在訊息量暴增的現代,我們很容易的去追求我們想要看到與聽到的聲音,從電視、電腦到手機,我們從被動的資訊接收者到主動的資訊收集者,很快就能找到與我們相呼應的一群人。
然而,在這樣眾口鑠金的人聲鼎沸中,我們卻面臨了前所未有的孤獨感,蔣勳在《孤獨六講》裡提到了,我們都在用著同一種語言,卻無法被人聽懂,只見電視 call in 節目中,人人都急著想表達自己的意見,卻礙於時間限制,「每個人都急著講話,每個人都沒把話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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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之下的殺戮
日本在上個月又發生了大規模隨機殺人後自殺的慘案,恰巧在前一陣子《我們與惡的距離》,催化了我們重新審視江子翠事件發生後的傷口,也讓我試著去了解這些大規模殺人後自殺的案件背後,兇手在想的是什麼。(推薦閱讀:《我們與惡的距離》最大的遺憾,是不肯原諒自己)
我讀到了科倫拜校園慘案兇手母親的著作《我的孩子是兇手》,看到一個手足無措的母親,在案件後才發現自己孩子生前早已飽受憂鬱,卻從未向自己求助過,也看到了日本秋葉原殺人事件中,一個與世隔絕的人在網路上吶喊著,卻沒有人願意理解他,終於促成無差別殺人事件的慘劇。
要殺掉殺人兇手很簡單,但是他們的孤獨感卻難以被理解。一個正常情況下的人,是很難做出這種慘劇的,《我的孩子是兇手》裡面,有一名研究人員追溯了許多大規模無差別殺人事件,發現他們都有想死的念頭,加上被迫害的感受,最後逼著他們想幹一件大事,拉一群人陪葬,我看到了很深的害怕孤獨感,當社會要我們揚名立萬、追求著成就,卻不曾讓我們傾聽彼此內在的聲音,那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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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媒體的投射
五月的時候,我在網路新聞媒體打工了一個月,起初還試著想寫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但漸漸地發現,那些東西根本沒有人要看。媒體追求的是流量,因為廣告是媒體生存的資源,有瀏覽才有人投資廣告,有廣告媒體才能生存,而閱聽人都太孤獨了,一篇新聞出來之後,留言者不斷地將自身的話語投射在下面的留言板,柯文哲一句話、郭台銘一句話,立刻帶來了許多的論述和臉書的表情符號。
我不是在批判這樣的現象,我只是單純看見了媒體如何製造得以勾起投射的話語,閱聽人如何用發話權在帶領媒體的走向。我們的生活中都太孤獨了,所以有一個發話的地方,我們就會竭盡所能的在上面發表,我也不例外,否則我怎麼會創粉專、寫文章呢?
只是在發話的時候,有多少是為了他人發話的,有多少是為了自己發話的,有多少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多少競選口號是這樣來的?我們都想發大財,是因為我們內心太孤獨了,有一個人願意跳出來帶著大家走,後面的人就會跟著走,不必去思考與觸碰語言背後更深層的東西,作為一種宗教般的儀式,跟隨著某個人走,好像我們就不必觸碰人生的孤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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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陣子,在一些因緣際會之下,讀了不少余德慧老師的文章。在他的文章裡面,我看見了一個不被社會所拘束的靈魂。余老師談不談宗教,他雖然曾在慈濟大學任教,但他說他不是上人的弟子。他後半生都在關注著臨終經驗,他在安寧病房裡看見了許多即將離去的人們,成為慈濟師兄師姐們的導師,那些人不再追求著外在的事物,讓我們不再只走向向外追求的經驗。余老師看見了一個先生,不斷想著各種偏方,要幫臨終的太太保住性命,但他太太要的卻只是陪伴她走完最後一程而已,從這裡,余老師看見了一個臨終之人和在世之人的不同。
立功立德立言的空乏感
我必須承認,我是一個內心很空虛的人,人生中總是被「未完成感」給綁架著。我來到了這個世俗的社會,追求著學業上的光環,對於台大帶著強烈的執念,而進了台大就讀。
然而在那之後伴隨我的,是很強烈的空虛感,我不知道我在裡面到底是在做什麼,實證主義心理學確實帶給我了一些世間的知識,但我覺得某一部份的我,在去除掉理論之後,就什麼也不是了。
這不是說實證主義心理學不好,但所謂的統計學,背後都得加上個人的詮釋,詮釋勢必得帶著語言、帶著我們看待社會的視角,有什麼是純然獨立客觀的嗎?我覺得沒有。但許多心理學家以為有,追求著獨立客觀的東西,建構所謂的科學社會,然後一直活在框架裡面。沒辦法,這是社會共同的語言,要談論非語言的東西太難了,我讀余老師的書很難讀懂,因為我被理論跟語言給框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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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一次,我和我的心理師討論自己想活在當下的寧靜裡,他問我什麼時候是寧靜的,我跟他說,在咖啡廳裡面好好的寫一篇文章,但明明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我卻難以完成,為什麼?因為我活在「立功、立德、立言」的世界觀裡,華人傳統社會要我們時時刻刻都在努力,但是這些思維卻傷害了我,讓我沒辦法靜下來,覺得單純看一部電影,卻沒有產出文章,是浪費時間的,這和我從小從我媽媽那邊受到的教育有很大的關係,我媽媽生前恨不能允許我滑手機、打遊戲,我也很少玩遊戲,但是我發現即便我產出了這麼多文章,我的內心依然是空虛的,因為我好像永遠沒有足夠的一天,即便很多人跟我說我已經夠好了,但是那些打不到我,我的內心依然是空的。
回到孤獨
我們人生第一個戀愛的對象,應該是自己,這是蔣勳說的。蔣勳說,孤獨和寂寞不同,孤獨是飽滿的,寂寞是讓人發慌的,但越是害怕孤獨的人就越寂寞。我不確定我能不能真的和孤獨相處,也很難給出什麼樣子的人不會寂寞,很多讀者看到這裡可能會很失望,但我覺得這得回到自己身上,問問你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你是能夠沉浸在其中的,就好像我在寫文章的時候,是會忘卻周遭的聲音的,余老師也多次引用王貞治的自傳,描述他在打擊的時候,「當我站在打擊區等待投手把球投出,我的心如在十七噚的海底深處。」余老師說,這句話的意思是「我怎麼會知道呢?」他說的是非常廣闊的東西,也就是其實我們始終面臨著「完全不知道」。
所以要如何和自己的孤獨共處?引用一句蔣勳的描述,我覺得要回到自己身上,找到自己「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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