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文微雷慎入)由導演陶德菲利浦與瓦昆菲尼克斯合作的電影《小丑》,寫小丑身世,寫小丑如何成為小丑,寫他的邊緣與無愛,寫他的平庸之惡,這是個什麼樣的故事?
《小丑》是我近期看過,最心碎的電影。
他像無用的煙蒂,被扔在地上,還燃著最後一點火光,人們看了一眼,用腳捻熄,揚長而去,還嫌腳髒。
怎麼能不心碎,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世界在他的瘋狂背後,輕輕一推
還有點火光,那是什麼時候?
第一顆鏡頭,我已經想哭。亞瑟對鏡上妝,一臉粉白,加抹朱紅,他把手指伸進嘴巴,擠出笑容,對,生活就是這樣,像小丑,你要學會笑,再苦也要笑,不笑日子是過不下去的,那是他努力生活的樣子。
圖片來源:《小丑》劇照
媽媽從小告訴亞瑟,你要做個快樂的人,你名字是 Happy,你要帶給別人快樂,這是你最大的功勞。於是,別人打他,他不還手,他要忍,他微笑,他要聽媽媽的話。
他用爬蟲式的軀骨,纖細蒼白的四肢,破碎蒼啞的笑聲,面對生活的暴力,斷了幾根肋骨,繼續爬起來生活,擠出笑容。
畢竟,當時他是相信的。
亞瑟對世界有過乾淨潔白的善意,他隨身帶張小卡,辛苦地解釋,我是有病的,我沒有惡意,我的笑不代表我的心情;而世界怎麼待他的,所有人都希望有病的人,假裝自己沒病,趕緊下台,趕緊離開,趕緊我們假裝世界如此無菌無病。這樣生活比較舒服,比較有秩序,比較光明。
圖片來源:《小丑》劇照
「是我的問題,還是這個世界變得太瘋狂?」
他終於看明白,他要無條件成為被犧牲的那個人。(推薦閱讀:給異類與怪胎的情書!專訪馬欣:「人都有離群認路的本事」)
無家失愛,足以造就一個心碎的反派
對,生活很苦,索性還有回家的路,起碼有光,起碼有等他回家的媽媽。
回家的路是拾階而上,他跟媽媽擠在一張小小的床,看她喜愛的喜劇節目,他想成為節目裡,母親也仰望的人。他在筆記本裡,練習寫段子,段子裡是世界待他的兇殘,他把失落講成笑話,好像笑一笑,就沒什麼大不了,人們這麼教他的,難道不對嗎?
他看著電視機上播報著兇殘小丑殺人的消息,正義方義正嚴辭地譴責,他被比喻成低賤的垃圾,只敢躲在面具背後的小丑,他笑一笑,這難道不是更大的笑話。我每天活得還不夠像個垃圾嗎。
圖片來源:《小丑》劇照
或許最心碎的,正是亞瑟有過對世界的企盼,他是懷抱希望長大的。他覺得他對母親有責任,他對快樂也有責任,他曾經用生命相信,家裡是他的救贖。
在外頭受了多少磨難,至少有個地方可以回去,願意收容,可是真相好殘酷——揭開一層層秘密,原來他守護的,未曾守護過他;原來這世界上,也沒有人愛他;原來他是沒有家的。
他本想找的是童年的記憶,最後拎著創傷的形狀,走進雨裡,真正成為一個棄嬰,無家失愛,足以造就一個心碎的反派。
於是,他孱弱地站起來,在棄絕中起舞,舉槍寫詩,幻想掌聲,長長的黑暗盡頭,他不要自己就這樣熄滅。而這世界在他的瘋狂身後輕輕一推,再往下墜,繼續往下墜,連撐著你的那一點安全,最後一點顧忌,也一點不剩。直至你再也無所謂,沒有一點感覺地,踏著血痕,走出一條反派之路。
你怎麼能不覺得,所有人都有某種程度的責任。
小丑是如何成為小丑的,我們又該為誰流淚
「我希望我的死,比我的生更有價值。」——《小丑》
走出電影院,我想著我們該如何評價這樣一部電影?
圖片來源:《小丑》劇照
一部以反派人物為中心的電影,仔細近乎刻意地聚焦小丑身世——小丑是如何成為小丑的?讓我們問一問這個問題。於是,寫世界加諸於他的暴力遠多過於一個人所應能承擔的,寫他的蒼白孱弱無力還手,寫他的邊緣與無愛,寫他的平庸之惡,寫他如何 becoming,連結精神健康與暴力,有人擔憂,是不是以病理之名合理化/浪漫化恐怖,或是一種歡慶暴力?
如果我們感覺同理,我們該同理哪一個角色,哪一種處境?我們應該為誰流淚,為誰心碎?我們應該踏上哪一種未來?
電影導演菲利普斯接受宣傳訪問時,對於《小丑》鼓勵犯罪的爭議,提出想法,「這部電影講的是缺愛、童年創傷和遺失同情心的世界,我認為人們是能夠理解這個訊息的。」
真正的絕望,是因為曾經有愛的緣故。我認為這足以回答許多社會問題。
圖片來源:《小丑》劇照
《小丑》意不再給予一個舒服解答,卻在於指認——你看見了嗎,在邪惡與暴力之前,在全然的黑暗之前,他們曾經有過愛,有過對世界的柔情,被不經意地踐踏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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