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15日 星期三

雲門流浪者計畫獲選者告白:想要幸福,是我們說不出口的盼望

書摘《綿長的訣別》,愛一個人,卻不能永久,所謂幸福是我們哽在喉頭說不出口的盼望。

蘇妲,從頭到尾,我都只聽得見她的聲音。

她的容貌,是我憑著古泰手中唯一的陳舊照片所勾勒出來的。

她有一張屬於克倫族特徵的圓臉。

蘇妲是他們之中最早離開家鄉去新加坡打拚的人,她是古泰的女朋友,同時也是鼓勵琦琦去新加坡工作的人。琦琦會透過電話詢問蘇妲一些需要注意的細節,所以我是在電話中認識蘇妲的。蘇妲已經在新加坡工作多年,原本打算趕在工作簽證的期限前,存夠錢回來跟古泰結婚,在邊境一起開個小店,做點小生意。蘇妲知道古泰不能回緬甸。這些都是在無數個夜晚,古泰和蘇妲熱線後,在電話的另一頭,蘇妲跟我聊天的話題。蘇妲隻身在外,很少有機會跟人訴說心事。我通常靜靜的聆聽,蘇妲對於未來的打算。

後來琦琦去新加坡打工,有好長一段日子無法跟她取得聯繫。蘇妲幫了很多忙,透過電話,蘇妲耐心的一一幫我跟緬甸仲介翻譯對話與打聽琦琦雇主家的地點。而當古泰的「那件事」發生後,蘇妲更常跟我哭訴了,她無助的問了我許多問題,問我清不清楚細節,問我關於那個女人的長相,問我為什麼古泰要這樣傷害她,我只能默默無語面對蘇妲的心碎。(推薦閱讀:【為你點歌】太過靠近一個人,就會離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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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要前往雲南工作前,蘇妲跟我說,她快要結束工作回緬甸了,古泰已和那個女人分手,蘇妲決定忘記一切不愉快,和古泰復合。古泰會跟其他人一樣先去曼谷打工,這樣他們能存下更多錢,離小倆口美好的夢,更近一些。

再來,是遲遲未回的一封信。

在雲南工作時,我才真正體會什麼是無法言喻的孤單。我因為當時無法處理自己一團混亂的事,耽擱了很久,才依照蘇妲寫給我的信中一句簡短要求,打了通電話給遠在緬甸的她。

那通電話以後,又是一次別離。

蘇妲說:「我不管你聽完後,對我怎麼想,但是我一定要跟你說,我相信你能幫古泰,這是我最後的請求。」我一如往常的沉默。

「我是孤兒,從小在教會的育幼院長大,唯一的渴望是建立自己的家,有一個自己的地方。古泰的處境跟我差不多,雖然他有母親和哥哥姐姐,但是他沒有辦法回家,也不想牽連家人。我們相遇時就約定好,建立屬於我們自己的家庭,相互依偎到老。我靠著如此美好的想像,才能撐過在新加坡辛苦工作的九年。我回到緬甸後,發現周遭環境沒有任何改變,大家還是一樣的窮。」(推薦閱讀:【一個人的派對】愛不是互相凝望,而是眺望同一個方向

「聽說古泰已經在曼谷打工,他還好嗎?」我感覺到蘇妲的欲言又止。

「我⋯⋯遇到了一個澳洲來的男人,他說他可以照顧我,只要我願意跟他結婚,我就能跟他回澳洲。我已在仰光辦裡移民相關的文件,等待大使館的簽證。」

「那個男人對你好嗎?」我吞嚥了一把流進嘴裡的鹹淚水。

「你不要擔心,他對我很好⋯⋯只是他年紀比我大很多。」

「他多大?」

「六、七十歲。」

「你跟古泰談過了嗎?」

「談過了。我永遠愛他,只是我無法想像我們之後的生活。我清楚明白,那個不切實際的夢⋯⋯儘管我和他再怎麼努力,仍然會窮一輩子,我窮怕了!雖然我遇到的這位男人很老,至少他能夠帶我逃離這窮困的地方,我想要重新開始我的人生。在離開之前,我只能為古泰再做一件事,就是請人幫他。他在割廣告招牌時,火光碎片射進了他的左眼,他以為過一陣子會好起來,可是他的左眼視線卻快速退化,目前只能看見物體的輪廓而已,他需要看醫生。」

「蘇妲,很抱歉,我人不在泰國,但是我會問問看,有沒有人能幫忙。」我知道蘇妲盡力了,她覺得只要跟我們這些外國人講,古泰或許還有機會。

「可能你瞧不起我,但我從小到大,一個人孤伶伶的生活,沒有父母的疼愛,到哪兒都是寄人籬下,我只是想要⋯⋯」電話突然斷訊,蘇妲來不及說的話,卡在我的喉嚨裡。

「只是想要幸福。」於是,我自顧自的呢喃著。


生命裡《綿長的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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