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的男人不能動？一起細看愛情與友誼抗衡底下，當友誼不該侵犯情慾的概念出現，是道德感使然亦或傳統父權框架而成？
閨蜜交往守則
電視劇《我的前半生》播出後，新一波防火防盜防閨蜜的陳詞濫調又開始經久不息地被傳誦，還伴上對搶閨蜜男朋友的強烈譴責。比較有代表性的說法有這樣兩種：
一種是表忠心，大意是只要閨蜜對我好，我是一個有良心的人，絕不會動她男朋友，類似「天涯歷知幸」這樣的表白：「如果我的閨蜜扒肝扒心的對我，就是世上男人死絕了，我也不會動她男朋友。」
還有一種更進一步，沒有前提條件，也不管這閨蜜是不是對自己好了，有沒有到巴心巴肝的地步，都要遵守「閨蜜交往守則」，如「藍妖兔子京」所言：「不主動添加閨蜜男友聯繫方式，自動屏蔽視線內的閨蜜男友，更不能跨過閨蜜去找她男友（除非發生與閨蜜相關的重要事情）。以上都是很鐵的原則好嗎？再好的東西也是別人的⋯⋯。」
網友藍妖兔子京的「閨蜜交往守則」受到很多人的讚同。看起來，多數人認可的「閨蜜交往守則」說到底就一條：不能動閨蜜的男人。那麼這條「守則」的背後，是不是體現了一種對姊妹情誼的重視呢？
我們都知道，男權社會裡面，女人大多以跟男人的關係為核心，正是在這種背景下，自梳女（終身不嫁，跟女伴一起生活的舊時代女性）才成為了傳統社會叛逆的象徵。
現在有人明確提出來，閨蜜關係高於男女關係，難道不是一種進步嗎？
伴侶關係不是人身依附
然而我並不如此看，「不能動閨蜜的男人」這一論調的背後，與其說是女性權益的提升，姊妹情誼的高漲，不如說是男權邏輯的一個變種，實則上還是信奉的老一套男女關係，換湯不換藥。
首先，女人與男人的關係最重要，這一男權社會的基本規範並沒有受到撼動。也正是在這種規則下，去動閨蜜的男人才會成為一個嚴重問題。比如你去閨蜜家，一時口渴，看到桌上有水果，直接拿來就吃，不用跟閨蜜請示，因為水果對於閨蜜來說是小事，完全可以共享。
類似於古人說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也就是說，兄弟關係最要緊，女人再好，也不過是一件衣服，真把兄弟當回事，兄弟喜歡的就應該送過去才合理，哪有為了衣服而捨棄手足的道理呢？（推薦閱讀：為何出軌變成「女人的戰爭」，男人卻逍遙法外？）
小說《水滸傳》裡面那撲面而來、無處不在的兄弟義氣，其實就是一種以厭女為基礎建構起來的男性親密關係。許多頭領被逼上樑上的經過，大致都可以歸結為，遇到一個女人（好女人或壞女人），倒霉之後（得到兄弟搭救），最後被迫上了梁山。
女人在這裡起的作用，不是潤滑劑就是催化劑，其本身沒啥價值，不合意就一刀砍了，跟兄弟去山上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過快活日子去了。
而《我的前半生》裡面的閨蜜情誼，卻沒有那麼幸運，生生是被男人破壞的。如果男人不重要，工作狂唐晶為何要放棄大好前途來謀求做主婦的職位？如果男人不重要，子君又為什麼事事都要找男人幫忙，靠男人找工作、帶孩子呢？
「不能動閨蜜的男人」這一論調只是男權邏輯的一個變種。
女朋友好像怎麼也幫不到點子上，這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從這個角度來看，唐晶為了個男人把多年閨蜜交情一筆勾銷，鬧到圈子外面讓人看笑話，就很說的通了。小說中的處理更低調一些，兩人並沒有去搶男人，而是各自順利地找到了歸宿（也就是找到男人結婚），看起來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實際上呢，唐晶謀得如意夫婿、想要移民走人時，甚至都懶得跟子君知會一聲，反而因為子君控制不住的一次情緒發洩而將其掃地出門，兩人一度成為點頭之交。這姐妹情誼到底有多少的分量，也就可想而知了。（推薦閱讀：日劇《晝顏》裡的女性情慾：人妻出軌的情感出口）
其次，認為閨蜜的男人是別人的東西，所以不能碰，這是常見的把伴侶關係看成人身依附關係的表現。伴侶是一件東西嗎？顯然不是。如果你認可閨蜜的男友是一個人，是獨立的個體，那麼你要不要跟他交往，就是你和他之間的事情，主要取決於你們兩人的意願。
閨蜜的感受可以考慮，但這不必是決定性因素。或者說，這可以作為你個人的原則，但不能當成普遍真理來呼籲，甚至因為別人不這麼做就對其人身攻擊。
把伴侶關係搞成人身依附，正是封建男權社會的餘孽，那個時候女人就是男人的一件東西，而且是不多麼重要的東西。女權者倡導的伴侶關係，應該是一種平等的、對等的關係，而即使反轉過來，讓男人隸屬於女人，也不可取。
情慾不必跟友誼對抗
認同這種伴侶關係會帶來什麼惡果呢？那就是女人作為依然弱勢的一方，雖然相對封建時代有了更多自由，但是在這種關係中會更多地成為受害者。一方面她們自己遭遇親密關係暴力，另一方面，當她們發現男人捆不住時，這種怒氣就會轉向更弱勢的女性，這裡的女性通常是第三者。（推薦閱讀：【為你點歌】第三者的疊疊樂愛情：明知搖搖欲墜，又捨不得抽離）
其實在閨蜜交往守則中，我們把「閨蜜的男人」換成「有主的男人」，會發現毫無違和感：
「不主動添加有主男人的聯繫方式，自動屏蔽視線內的有主男友，更不能跨過女人去找她男人（除非發生與該女人相關的重要事情）。以上都是很鐵的原則好嗎？再好的東西也是別人的⋯⋯」
顯然，這條「閨蜜交往守則」的背後，實際是針對所有女性的異性交友原則，它指向的依然是男權社會中女性互為競爭者、互相防範乃至互相攻擊的現實。
新時代的女性不需要這種假惺惺的閨蜜守則，我們應該重新建構一個光明正大、坦蕩蕩的友情模式，來替代那個糟糕的、早該壽終正寢的舊守則。
簡單來說就是，四海之類皆閨蜜，閨蜜不分性別，閨蜜的朋友也無論男女。這裡沒有任何禁忌，除了平等、尊重、獨立、自主以外。閨蜜的男朋友可以動，閨蜜的女朋友也可以動，全憑各自的心意。
在這個新世界裡，每一個人都需要付出努力，去贏得和維護自己的友誼。情慾在友誼之下，或者在另外一個範疇，它不必跟友誼對抗，但可以對友誼錦上添花。
獨立的個體隨機、自願地組成多元、差異性的組合，共同利益經過協商來獲得，也通過協商來解除。在產生糾紛的時候，建立一個可行的規則來盡可能地保障每一方的利益，尤其是其中更為弱勢的那一方。
作者｜陳亞亞
上海社科院文學所研究院，性別平等研究者
本文獲橙雨傘公益授權，原文詳看《那個不讓你坐她男朋友副駕的閨蜜，你跟她絕交了嗎？》，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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