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15日 星期五

專訪何超儀:如果現實不接受我們,就自己去建設天空

女人迷專訪何超儀,她總是使勁,使勁玩音樂、使勁做自己。她說她沒想過放棄,而如果現實不接受我們,就自己去建設天空。

下午抵達香港,乘車到金鐘 Upper House,香港正要入夜,卻剛要醒來。

背景是高樓天色,何超儀說起話,很精神的樣子,問她為何促成這次 Pattie Boyd 攝影展《George, Eric and Me》至香港,並擔任香港策展人,她說多少有私心,「搖擺六零年代,那樣好玩,那樣奔放,那樣自由,我都好想回去。」

攝影展有故事,George Harrison 與 Eric Clapton 都是 Pattie Boyd 前夫(說前夫也新鮮,Pattie 多半被形容作兩位搖滾巨星前妻),有人問何超儀,攝影展這樣辦是否大膽?映著搖滾時代背景,並置前後兩任情人,攤開著名三角戀,她說真不覺得,「一個女人在那年代,傾國傾城,仰慕者眾,何必奇怪?我倒覺得我們這時代人,有時多想,當時他們自由純粹許多。」

這話很適合何超儀說。香港城不只有一種面貌,何超儀亦是如此,人人皆知她有賭王富爸,可她偏不樂意做何家淑女。

玩搖滾,組 Band Josie & The uni boys;她愛玩得很,也在乎藝術,用商業行動參與倡議,她說東西這麼好,為什麼不值得好好生存下來。

於是襯著夜色,我們聊攝影展,聊音樂,也聊起香港。

我們的情份,是從咬耳朵悄悄話來的

Pattie Boyd 說若要形容何超儀(Josie),會說她兼具多重身份,做演員,也做音樂人,亦是有信念的創業家;何超儀說 Pattie 是那種一路也有玩心的人,「每次看到她,都感覺到一切都有可能,一切都正在發生,她的感官是敞開的。」

坎城影展時,兩人經友人介紹認識,聊過幾句,話匣子便開了。後來何超儀飛到倫敦,Pattie 就邀請不如來我家坐坐。

「我到她家時,她已經半醉了。」何超儀笑出來,「她喝醉,也給了我些女生建議。可能看到我老公,覺得太瘦了,心裡擔心。」那時陳子聰才大病初癒,大抵臉尚有病容。Pattie 與 Josie 咬耳朵,內容挺實際,比方說,夫妻再怎麼忙也要陪伴彼此,時間要花在心愛的人上;一定年紀後,體力下滑很快,必須養成運動習慣;然後戒酒,務必戒酒。

「我就想,Pattie 是活過六零年代的,她是看過多少人,活著活著就倒下來,活著活著就死了,怎麼死的她都清清楚楚。看著我們這些年輕一輩 Rocker,她就想告訴我們,不要玩得太瘋啊。」何超儀突然有點感慨。

情份,是從咬耳朵悄悄話來的。兩人都心繫時代,也都想認真玩,於是乾脆,一起做點什麼——於是有了《George, Eric and Me》香港開展,對何超儀來說,攝影展作為強而有力的媒介,她想追懷的,是音樂藝文落地香港的更多奔放可能,帶來點希望。

有點好東西跟全城好朋友分享的豪氣。

你願意為你熱愛的東西犧牲多少

何超儀花了很多時間,告訴我們香港搖滾圈的故事。

而她確實感慨,香港音樂空間持續縮限,「好像搖滾只能陽光燦爛,其餘重搖滾、金屬搖滾,都必須成為地下。」

地下意味的是,巡演場地少,也不好曝光,難得是音樂不好嗎?「我不這麼覺得,主流音樂市場這麼大的派,分點 15% 出來吧,不為過啊,我們值得在主流市場驗證成功。」

她嘴上經常掛著可惜,有時激動,皺起眉頭,脫口仆街,仔細想想,若是無愛,大抵也不會動怒。

比方說,她可惜只有一種搖滾;比方說,她可惜看過許多傑出的音樂人,只能成為主流歌手的伴唱合音;比方說,她可惜許多人必須選擇要錢還是要夢想,必須兼職,才得以生存。比方說,她可惜很多故事是這樣的,最初發了一張碟,大紅,賣得比一線歌手好,於是團員把正職工作辭掉,才發現這是一條不歸路。

「辛苦,尤其是內心辛苦。」你願意為你熱愛的東西犧牲多少,才能成就你的夢想;而同時你也會想,如果東西夠好,怎麼不能活下來?

在何超儀使勁玩的形象背後,他作為深愛音樂的人,著實有很多納悶,可能也有痛苦,而她沒想過放棄。

「我特別在乎我們有沒有開心過,夠不夠多人一起開心,有沒有我們的一片天空。我們接受現實不接受我們,我們希望去建設自己的天空。」這話她說得很誠懇,建造是很強的詞,並且是動詞。

何超儀身上有這樣的動能,希望大家好好地活下來吧,值得的。

Love&peace 不只是六零年代

「Daddy 叫我不要做怪
Mommy 要我學會煮菜
好女孩 不能亂來」 —— Josie & The Uni Boys 《好女孩》,詞/范曉萱

作為賭王女兒,標籤與生俱來。標籤伴隨許多想像,她偶爾也跟身世鬧著玩。有人說她貪玩,沒看到那貪玩背後,對香港有愛;有人說她叛逆,沒看明白她老早想好自己要與不要什麼。

渴望做自己,怎是叛逆,我很想對她說。

她分享自己接下來的行程,十一月有戲得演,十二月澳門開唱,十二月底與 LMF 大懶堂及香港幾個樂團一起開唱,要練唱啊,「我挑了一首 LMF 的歌,本來聽起來乖乖的,我們改得很 Hard Rock,先保密一下。」

她也是對自己特別坦白的那一類人,「我沒有覺得自己特別出色,但我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唱得好。」玩音樂吧,可能必要誠實,她說希望香港的 live house 多一些,一起做廣音樂風氣,不分你我,就一起玩吧。

聊回攝影展,她多少有點羨慕那個年代吧。「我很清楚,我沒有 Pattie Boyd 的功力,那樣的美貌與身材,但我希望這個風氣存在。我們要經歷那個風景,我希望香港熱鬧。」

Love&Peace 不只是六零年代。何超儀說,這樣的年頭,音樂能不能給人一點希望,希望是可以的。也就在那一刻,我有點老套地想起,約翰藍儂說,一個人做夢,只是做夢,一群人做夢,便是真實。("A dream you dream alone is only a dream. A dream you dream together is reality.")

人人皆在自己的賽道上奮鬥,無非是希望明日更好。

聊完天,於是也天暗了。那一晚,太悲傷的香港城,我感覺到了一點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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