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19日 星期四

「為什麼分不了手?」當男友第五次對我施暴,我開始只能貶低自己

我的事傳了出去,實際從某人口中聽到「沒想到妳會這樣,妳看起來不像是會碰到這種事的女生。」我不明白。看起來像是會被深愛的人打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子?

只要想起那一天,腦海就會逐漸變得透明。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又留下什麼記憶?

有一個小小的湖,散發出濃濃的水腥味,每逢下雨天,不僅湖畔附近的村莊,就連那一帶都能嗅聞到那股幽暗的氣味。發潮的腥味飄散到四周,沉甸甸的潮濕空氣與落下的雨滴一同在水面上蕩漾,我茫然地在周圍遊蕩,肆意踩踏路旁的小草。

你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犯了什麼錯?

直到運動鞋底沾滿清香味前,我不會心滿意足;直到運動鞋的尾端黏上被蹂躪的蒼翠草葉前,我無法安下心來;直到宛如悲鳴般腐爛墜落的青草味灌入身體深處前,我沒有辦法遺忘。我即將面對的事,甚至是我那被水腥味所浸濡的身體正散發出腐臭味的事實。

我沒有把那件事長久記在心底,如今它卻如昨天才發生般深刻鮮明,又如經過數百年般遙遠縹緲。

那個呼喚我名字的聲音——

貞雅啊,貞雅啊。

眼前盡是農田。光是望著那無邊無際的廣袤田地,都覺得心臟快蹦出來似的。日暮時分,整個世界被橘紅色的光芒渲染,空氣將一天中最後一道陽光吸入,散發出鬆軟的肌膚香氣。只要一伸出手,太陽就會搖曳晃動。我將風的氣息盡情吸入鼻腔,一路跑到田埂盡頭。染上紅暈的傍晚,如充滿愛意的笑容般溫柔多情。

貞雅啊,貞雅啊。

有人呼喚我的名字。我沒有回頭,凝視著遠處西沉的太陽,走了又走,只掛念著眼前,唯有它是我的未來。就這樣,我遺忘了沾附在自己身上的、那個聲音的氣味。

不對——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替我照亮前路的太陽。

過去整整三個月,我都沒有踏出家門半步。

愚蠢的女人。

今天,大家依然厭惡我這個人。我一如往常獨自坐在家裡,閱讀著出現我名字的報導和留言。這次的主題是「愚蠢」,引起筆戰的模式大致相似,每當有人罵我愚蠢,就會出現留言。這不叫作愚蠢,而是膽小。這不叫膽小,也不叫愚蠢,是她原本就很可悲。緊接著會有人上傳反駁的文章。我來替您說明一下什麼叫愚蠢,您不曉得這個故事嗎?穿著紅鞋跳舞的女孩,用一雙宛如棍棒的瘸腿行走的少女,無法停止跳舞的女人,穿著不該穿的皮鞋的女人。打從一開始就不該痴心妄想,貪圖不適合自己的鞋子,早就該看出那是一雙受詛咒的鞋子嘛。一開始都不曉得鞋子不適合自己了,又怎會曉得雙腿會因此騰空而起?

這種行為,就叫作愚蠢。

素昧平生的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手機突然鈴聲大作。我像是做錯事被發現的孩子般眨了眨眼,目光瞥向發出白光的手機。是丹娥。我快速瞥了一眼手機,又轉過頭盯著電腦螢幕,沒有接起電話。

我知道丹娥要說什麼。她打電話來,是想叫我別再看現在正在讀的這些東西。錯不了。雖然丹娥每次都說只是無聊才打給我,但快結束通話時,她總會小心翼翼地說出真正想說的話。

「貞雅啊,妳別在意那些沒用的話。」

我總會回答「知道了」,但一掛斷電話,又立刻在網路上搜尋我的名字。

我也知道那些話對我毫無用處,怎麼會不知道,但我無法克制自己不去讀它們。

丹娥也知道我很在意他人的看法,才會每次都強調:「妳知道的,有更多人跟妳站同一陣線。」

可是,我今天什麼都不想聽,任由電話持續響個不停。電話響了一次,接著又一次,最後便悄然無聲了。我忍不住哭了起來。

天啊,我覺得好失落。雖然我故意不接電話,卻沒想到手機鈴聲停止後會讓人這麼失落。孤單粗暴地朝我襲來,胃裡一陣翻騰。我的內心如此容易被看穿,卻又如此荒涼枯竭。

就像去年夏天的那一天。

男友勒住了我的脖子。

是啊,這是個愚蠢無比的故事。

最近我最羨慕的人,就是認為我的故事毫無意義的人。我希望能像其他人一樣,認為我是個無法理解的女人。我想用那種眼光看待自己,成為與永遠無法理解、也不想了解的我徹底無關的他人。我想用充滿嘆息的聲音,呼喚我的名字。

我的天啊,貞雅,妳究竟為什麼那麼做?

真希望「感覺」這件事可以自行選擇。我討厭害怕有人離開我,也討厭覺得自己會被拋棄、成為毫無價值的人。我希望被人發現我很在乎這些事之後,即便被隨意對待、被別人牽著走,也能停止暗自安慰自己沒關係。我想變得乾枯貧瘠,不想有任何感覺。此時我所需要的是躺在沒有半點水氣、徹底乾透的乾草堆上,嗅聞乾爽的草味,直到體內的水氣徹底乾涸。那麼,某天我就能看著某人潮濕的心,邊嘆氣邊詢問:

我的天啊,妳究竟為什麼那樣做?

為什麼和他分不了手?

他曾是我的公司主管,那是他第五次對我施暴。

那一天,我報了警。


圖片|來源

別再想了。

我猛然站起,在瓦斯爐上煮起水,打算喝杯紅茶或咖啡,但各種想法有如線團般接連出現,在腦海中雜亂地糾纏在一起。

確實就像丹娥說的,不是所有人都在罵我,也有人說我很勇敢,願意出手幫忙。我雖然很感激他們說了這些話,但丟臉和羞愧的心情沒有因此消失。有時我會覺得,不是因為他對我做了什麼,而是這件事被大家知道,讓我感到更加畏縮。

聽到「噠噠」聲響起,火花往上竄的同時,我關掉瓦斯爐開關,從冰箱取出水瓶。冰水從喉頭咕嚕咕嚕沖下。我仍想喝點咖啡或茶,只是覺得好麻煩,不想做任何需要花費心神的事。

究竟是為了什麼?

諮商的醫師建議我為自己做點事,吃愛吃的食物、將家裡打掃乾淨、運動還有和人群對話。我只去諮商三次後就不再回診,感覺醫生傾聽我的故事時表現得很刻意。最後一天,醫師給了我一張紙,說要進行問卷調查,但在勾選每一項時我都感到痛苦萬分。好比說,其中有這些問題:你經常感到孤單嗎?你經常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嗎?你經常覺得無法控制情緒嗎?我忍不住想,網路上流傳的心理測驗都比這些來得好。最後一行出現了這道問題——

你有被害妄想症嗎?

我沒有再去醫院,也沒有遵守醫師叮囑的任何事項,今天尤其如此。垃圾桶內堆滿速食的包裝紙,髮絲和灰塵在房間地板上滾來滾去。反正沒有特別的事要做,除非是為了把堆積如山的垃圾丟掉,我都不會走出家門一步,在家裡也幾乎不會移動身體。我用網路訂購食材,要是訂不到就索性不吃。

辭掉工作後,整整三個月都這樣度過。

我是一個很糟糕的失敗者。

每當我貶低自己時,丹娥就會說:「這不是妳的錯。」

我知道,所以我很想見到丹娥,但討厭聽到這句話。我很想感受別人的溫柔,但發覺自己需要不斷被安慰,這令我感到痛苦。以赤祼的模樣示人,並不會因為是在朋友面前就比較不丟臉,而且每次和丹娥聊天,我都必須竭力避免自己崩潰。我不想被她發現,其實我已殘破不堪到令她難以招架的程度,很怕丹娥會用充滿驚恐的眼神看我。要努力隱藏滿溢出來的不安感是件很吃力的事,但花費力氣又令我煩躁不已。我雖不想失去丹娥,但也不想付出努力,擁有這種心態的我,確實是個很糟糕的人。

腦海突然湧上極為駭人的想法。

沒錯,正因為我是這種人,他才會出手打我。

我連忙再次取出冰水,慌張地大口灌下。儘管努力想抑制這個想法,最後耳畔仍響起了他的嗓音。他每次打我時,都會說:

「別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審判結束後,法院依傷害罪向他求處三百萬罰金。

我的胸口瞬間凍結了。

要是有人遇見現在的我,可能會認為我很懦弱,但我不是一開始就這樣,我的懦弱是後天形成的。

我以為只要接受警方調查,他就會被軟禁在家或受人監視,但這些情節都沒有發生。我對於法律太過無知,以為法院會給予被害者保護措施的想法也很天真。當然,我可以申請禁止接觸令,但這需要時間。我必須證明何以他不能接近我的原因,並且要有人承認這些證明事由。我對法律一無所知,不知道審判會耗費這麼長的時間。我帶著他總有一天會被懲罰的想法耐心等待,不知不覺就過了五個月。

我可以把這件事告訴公司,申請調動部門,或反過來讓他被調去別的小組,但比起和他打照面,我更討厭大家知道我的事。況且,和他交往的一年期間,我在公司沒有任何朋友。剛開始是因為我很怕生,很少和同事往來,後來是擔心大家會發現我們的祕密戀情,不敢和大家建立太深厚的交情,再後來,則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的遭遇。之後,我數次提高了業績,從此就變成孤零零一個人,我還沒成為大家的好同事,就先被貼上競爭者的標籤。我無法想像向這些人吐露我的故事,請求他們的協助。

我不認為有人會站在我這邊。

後來,我的事傳了出去,實際從某人口中聽到「沒想到妳會這樣,妳看起來不像是會碰到這種事的女生。」

看起來像是會被深愛的人打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子?還有他,我所交往的人,打交往的女人,還低聲威脅要殺掉對方的李鎮燮,在大家面前又是何種面貌?

有件事我可以確定,他是個帥氣的男人。直到現在我還記得清清楚楚,他擁有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高挑身材,眼尾深邃,鼻梁高挺,從遠處也能一眼看見的深刻五官,無論走到哪都吸引眾人的視線。但該怎麼說?畢竟他不算有個人特色,儘管外表出眾,給人的印象卻很模糊。因此,很諷刺的是,跟他在一起時,反而不太有遇到身材魁梧的男人時會有的緊張感。他不會強烈展現自己,做出突顯自身存在感的舉動,就算真有那種舉動,似乎也會因為個人形象模糊而不顯得誇張。說起來真可笑,我最能清楚感受他的時刻,竟是他俯視著我,勒住我脖子的時候。每當我整個人平躺在地上難以呼吸時,都能仔細端詳他的臉,因為那張好看的臉蛋不偏不倚地落在逐漸模糊的視線中央。

他很清楚自身的地位。他曾跟我說過,有陣子身邊的所有女人每天都向他告白。他又說,過去從不曾和我這種個子矮小又皮膚黝黑的女人交往。他非常強調自己的審美觀,並對此深信不疑。

「我喜歡皮膚白皙柔嫩的女人,」他說,那種女人適合自己,「和我站在一起的畫面很登對嘛。」不過那種女人不常見,他也從來不輕易稱讚任何女人漂亮。我沒有生氣,因為他湊到我耳邊,對怯懦畏縮的我說:「可是,妳讓這一切都變得不重要。」

他說的話就像一面左右顛倒的鏡子,在那面鏡子中,我的臉有了一百八十度的翻轉。儘管一旦他的自信消失,我就會變得一無是處,但被翻轉後的我總笑得很開懷。那樣看起來很美。

有人留言,就為了這點甜言蜜語而失去自我,這女人真可悲。

我希望大家都能一直那麼自信滿滿。

如此一來,哪天碰到意想不到的狀況時,就會更容易瞬間崩潰。

雖然他把「選擇」我這件事視為理所當然,卻不認為我選擇了他。當然,他錯了,我也選擇了他,而且我也有一定的把握。紅鞋?我不知道自己會跳舞跳到死為止?不,這點也說錯了,因為我連自己跳起舞的事實都沒發現。正因為我相信正在起舞的兩條腿不是我的,所以我很確定,自己絕對不會愛上他那種男人。(延伸閱讀:為你選書|《致賢南哥》我的男友不是真的愛我,而是打算將我變成一個廢物

那時也是夏天,我是剛進公司的新人,他是我的部門組長。第一次加班那天,我吃完晚餐回來,他避開其他人耳目偷偷找我過去,悄悄將幾份過去處理工作的方法和整理過的資料遞給我,同時遞給我一杯咖啡。咖啡聞起來很香。

光憑這些是不夠的,這點花招才不管用。

除了知道他長得好看,我還知道很多關於他的事,像是他能力很強,大家對他讚譽有加,所有女同事都喜歡和他說話;他是富二代,是某位高層的親戚,是人人欣羨的對象,以及他從不懷疑自己是個好男人。

遞咖啡給我時,他的指尖碰上了我的。

「碰上棘手的事就告訴我,我會幫忙。」他說。

那一天,我並沒有誤解他的意思,卻開始放任一個許久前就被壓扁的圓在心中盡情膨脹。

那是一份感情,一份記憶。

當年的我二十歲,轉學到首爾的大學前,我就讀於全羅北道安鎮市的大學。從我的故鄉八賢郡搭乘一個小時的公車就能抵達安鎮這個小城市,它也是留有濃厚日帝強占期色彩的地方,有許多紅磚建築與藍瓦房。安鎮有一座小小的湖,只要到了下雨天,湖水潮濕的氣味就會滲入髮絲。十七歲的我來到了安鎮,然後在二十一歲時離開。

遇見賢圭學長前,我以為長相帥氣、家境富裕又有能力的男人只會受到女人歡迎,但並非如此,男人對他的喜愛更甚女人。因為和劉賢圭走得近可以拿來炫耀,感覺自己和他成了平起平坐的人。假如與誰來往會決定自己的位階,那麼他就像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想般遙不可及。

所以,我也忍不住作了夢,喜歡上他。這是我的夢想,我想小心翼翼、偷偷珍藏著。倘若沒有被學長的女朋友發現,它應該會成為一份極為美好的回憶。

那個女生是我的同學,各方面都和我截然不同,只要站在她面前,我就會顯得更加寒酸渺小。當時我仍有著高中生般肥嘟嘟的身材,與現在無異的黝黑皮膚,而且無法適應系上的主修科目,成績一塌糊塗。最重要的是,我總是孤單一人,無論去哪裡都無法融入團體。我尷尬的撫摸著未乾的頭髮,斜眼偷瞄大家。看到那樣的我,難道大家就不能施捨一點慈悲給我嗎?我聽到有人酸我不秤秤自己的斤兩。有謠言說我追著賢圭學長跑,更多流言蜚語接連出現。這件事雖不能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我在大二結束那年轉學到了首爾的學校。我下定決心,這種事絕不會有第二次。

所以,我才不會因這點小事而動搖,不會為了多看幾眼他那好看的臉蛋,讓我再度變得滿身瘡痍。這點我有信心。

但是,他所遞給我的咖啡真的好香。心中的圓鼓了起來,曲線逐漸擴大繃緊。啜飲咖啡時,他的指尖碰觸的地方變得好溫暖。不久後,他又請我喝咖啡,再之後是給了零食。他傳簡訊問我是否平安到家了,問我週末有何計畫。要是有人問,這些事重要嗎?我會回答,很重要。被某人捧在手心上呵護的心情,有閃爍的火光滲入宛如簡陋空屋般的內心,這件事至關重要。我,已開始跳起了舞。

夏天邁入尾聲時,他約我出去。

他說,想再見我一次,想一直見到我,他說自己好幸福。

每當他把我當成一堆衣服蹂躪時,我都記得那份情感。他分明是愛我的,只不過是變得有點不一樣罷了。那麼,他不就能再次改變,回到從前嗎?也許他只是有些累了,也許是壓力大到令他難以承受,才會陷入低潮。他的孤單會不會是我造成的?也許這件事必須怪我,因為我沒有猜到這件事,沒有事先看出端倪。加把勁吧,只要我對他好,只要他再次萌生過往看著我時所懷有的感情,我們就能像當初一樣幸福。

第三次打我那天,他說:「我是個很溫柔的人,是妳沒辦法喚醒我體內的溫柔,妳難道就不能幫幫忙,讓我變得溫柔一點嗎?」

我知道這些心意相當珍貴,但我並不想死。我在經歷第五次幾乎窒息的瞬間後,發現這個想法更重要,所以我才能夠報警。

下定決心和他分手後,過去的盼望都變得毫無意義。我不想受到他的肯定,也不想被他愛。啊,沒想到這件事這麼簡單就破解了,沒想到這件事會如此一文不值。忍受他的所作所為、忍耐身體被猛力壓制的那一刻,真的、真的好痛苦,不過,他當時應該很驚慌吧?畢竟他已經很習慣我默默承受一切的模樣。

我不接受私下和解,也不接受他的道歉,並要求他別再打電話給我。我說,他應該受到刑事懲罰。我還記得他當時的表情,要是可以打我,他早就出手了。審判耗費了五個月,但真的很可笑,因為結果被他料中了。

「別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我不是一個懦弱的人,我不想成為懦弱的人,也不想讓他記得我是個懦弱的人。

可是,罰金竟然只有三百萬元?

我每天都必須見到這個說要殺掉我的人,他會放過我嗎?就算不會私下找我麻煩,在公司裡能秉公無私的對待我嗎?不會故意刁難我,對我使什麼手段,或向大家散播奇怪的謠言嗎?各種擔憂排山倒海而來,既氣憤又委屈。當時我徹底清醒了,問題不在於被大家知道這件事,而是我需要受到保護。(延伸閱讀:「我記得他第一次打我那日」當決定原諒,我知道傷我最深的,終究是自己

經過一番苦惱,我將我的故事放到網路上。

雖然那是個發表電影評論的留言板,我還是上傳了。我把他打我的次數、罵我的內容、傷口嚴重程度、醫院診斷書、照片和判決內容全都上傳。這是我所知道的留言板中人氣最高的,我心想,裡頭有影評人和雜誌記者加入,也許能透過媒體得到幫助。

下初雪的那一天,我的文章被寫成報導,他則獲得帶薪假。但我沒想到,這件事就此才揭開序幕。

本文摘自姜禾吉《他人》。由時報文化出版授權原文轉載,欲閱讀完整作品,歡迎參考原書。

《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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