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該如何更理性地替自己做出決策?透過心理學解析,了解決策疲勞並養成固定習慣,你的決策風格將成就你是誰。
公號 ID|knowyourself2015
公號簡介|人人都能看懂、但只有一部分人才會喜歡的泛心理學。
「正是一連串的決定組成了你的命運。」
在心理學中,做決定(decision-making)是一個很經常被關注的話題。根據維基百科的定義,做決定/決策是一個認知過程,這種認知過程以「從多個可能中作出選擇」為結果。每個做決定的過程都會產生出一個最後的選擇,儘管這種選擇也有可能不會被付諸行動。做決定的過程,一定是基於決策者的價值取向和偏好的。無論這個決定看起來多小。(推薦閱讀:心理學的意義治療:為自己決定如何解讀過去,建構未來)
生活中,我們時時都需要做決定。從早上起床要不要多睡幾分鐘,到早餐吃什麼,搭什麼交通工具上班;或者要不要換工作、是否考慮和約會對象邁向新的階段等等⋯⋯這些數不清的、或大或小的決定,勾畫了「我們是誰」,也正是從中誕生了被我們稱呼為「命運」的東西。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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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決定的人是誰,會影響決策
不同的人擁有不同的生理特性、人格特質和認知風格,會使得我們在面對決策時的風格千差萬別。
1. 生理因素會對決策有影響
神經科學研究發現,大腦的眼窩前額皮質(orbitofrontal cortex, OFC)區域與做決定的過程密切相關。在針對人類、猴子和老鼠的實驗中,OFC 區域的受損對其他部分的認知能力都不會有明顯的影響,但會明顯影響到決策能力,被試在變化的環境中整合信息、權衡利弊、做出對長遠有利的決策的能力會顯著下降。(Steiner, 2014)
當 OFC 區域的神經活動較強時,我們會對決策有著更強的信心;反之,決策時的信心也會減弱。
有意思的是,實驗還顯示,當 OFC 區域受損時,我們的決策能力會下降,但事後卻並不會對自己的決定和行為感到後悔。(Steiner,2014)原因在於,當 OFC 區域受損時,被試會喪失「反事實思考」(counterfactual thinking)的能力——即「針對已經發生的事情,假設一種與事實相反的可能性」的能力。「後悔」的情緒是基於這種反事實能力產生的,因為只有當人們假設存在比事實更好的可能性時,才會感到後悔。
另外一個影響做決定的因素是年齡。很容易理解,年輕人(尤其是青少年)的問題在於,他們評估風險的能力欠佳,由於智識和經驗不足,在做決策時容易忽視可能的風險、或高估自己承受挫折的能力。而年長的人則更容易對自己的決策能力過分自信,導致一意孤行。(De Bruin, 2007)
2. 人格特點影響決策風格
一系列研究證明,在決策時,不同的人格特質會作出不同風格的決定。
Colin DeYoung 分析了內向和外向這兩種人格特質在決策時的不同表現。他讓內向者和外向者分別在兩種情境中選擇,是立刻得到一個較少的獎賞(比如當天就得到 15 美元),或者是等待一段時間,得到較多的獎賞(比如等待三週,得到 25 美元)。結果,外向者更多地會選擇立刻得到較少的獎賞,而不是等待之後得到更多滿足;而內向者則更多地選擇了延遲獎賞時間、換取更多回報。(推薦閱讀:給職場新鮮人的忠告:35 歲前的選擇,決定你的 80% 人生)
Kaileigh Byrne 則進一步分析了處於壓力情境時,「大五人格」與決策風格的關係。他發現,「神經質」或「宜人性」得分較高的人,在沒有壓力或較少壓力的情況下會做出更有效的決策,而在真實的或假想的壓力情境下做決策時,則會大失水準。神經質水平高(容易緊張)的人,以及宜人性水平(善解人意、希望讓別人舒服)高的人,比起得分低的人來說,一旦面對壓力,就會無法忍受等待,會更容易選擇眼前立刻能夠選擇的、哪怕明知道不是最理想的決定。
研究者認為,這可能是由於「神經質」得分高的人在壓力環境下容易焦慮,更容易有強迫性的行為,更容易分散注意力;而高「宜人性」的人,即那些富有同理心、善解人意的人,可能是因為過於考慮他人的看法,害怕他人會失望,這反而會影響他們在決策時的思考(Byrne, 2015)。
3. 認知風格不同,作出的決定也大不相同
決策的風格還與不同的認知風格有關。Herbert A. Simon 指出,由於信息的思考、直覺和記憶的方式不同,會形成兩種基本的決策風格:「完美型」和「滿足型」(Simon, 1956)。
「完美型」(maximizers)的人喜歡在做選擇前,把所有的可能選項都考慮進去,他們喜歡選擇「最好的」,有點類似我們常說的「完美主義」;「滿足型」(satisficers)的人喜歡快速地做決定,能夠滿足他們的最低標準。他們會覺得「足夠好」就行,有點類似我們所說的「知足常樂」。
《選擇矛盾》一書的作者、心理學教授 Barry Schwartz 開發了一個 13 題的測試,對每個表述從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依次計 1-7 分。得分越高,表明越偏向完美主義的決策風格。
Barry Schwartz 對 11 所大學的畢業生進行了調查,分析他們的決策風格與求職結果、快樂程度的關係。結果發現,「完美型」的人總體上找到好工作的機率更大,起薪比「滿足型」的人平均高出 20%;但在對生活和工作的滿意度上,他們都不如「滿足型」的人,而且他們選擇花費的時間更長,容易在面對選擇時陷入焦慮,還會更多地為自己的選擇感到後悔。(Schwartz, 2002.)
而在伴侶之間,如果兩個人分別是「滿足型」和「完美型」,Schwartz 發現,最好是一起討論、縮小可能的範圍後,讓「滿足型」的人去做決定,在這樣的情況下,兩個人最不容易爭吵。
4. 高智商有時是好決策的阻礙
Keith Stanovic 發現,是否能做出公平公正的決策,和決策者的智力水平並沒有什麼關係。更高的智力並不等於更明智的決定;實際上,在某些事情上它可能令你的選擇更愚蠢。這是因為,智商高的人可能會受到「我側偏見」(me-side bias)的影響,即在收集信息以評估各項備選時,選擇性地收集那些原本就支持自己本身預判的部分。
智慧則和聰明不同,研究者認為,智慧的定義正是有能力做出「不受偏見影響的決策」。當你使用的思考方式更「智慧」時,你的思考和討論是邏輯完整的,你願意承認自己知道的事情是有限的,對於不支持自己觀點的重要細節依然會加以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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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策本身的內容也會影響做決定
你在什麼時候做決定,為自己還是為別人做決定,做什麼決定,都會影響你決策的結果。
1. 決策疲勞(Decision fatigue)
在婚禮採購的最後階段,你感到非常疲憊,於是同意了銷售的所有推薦;逛街逛了一天,你控制不住自己地走向了買甜品的攤位。這些行為看似沒有來由,但它們都有可能是由「決策疲勞」導致的:當你已經連續地做了太多的選擇,就會在精神上疲憊不堪,而不願意去權衡利弊,導致決策質量的下降。
其實在決策疲勞的時候,我們的身體是有感知的,它往往會產生異樣的或異常強烈的某種感覺——可能是挫折感,強烈的想要放縱(比如說髒話、大吃大喝)的衝動——但我們卻不明白那種感覺來自哪裡,我們往往意識不到那是一種決策疲勞帶來的感覺。(Tierney, 2011)
也因為我們自己常常疏於意識,決策疲勞通常會導致兩種決策上的選擇:
一種是本能的、魯莽的採取行動。前面所說的逛完一天街後,本來要減肥的你不假思索地就走向了甜品站,或者在婚禮準備的最後階段,你會直接說「我要最便宜的」或者「幫我推薦一個最好的」,都屬於這種選擇。你也很容易在這個時候受到銷售人員的蠱惑,進行非理性消費。
另一種可能則是避而不作決定,抵制一切涉及改變和風險的行動。比如,在法官在傍晚做判決時,因為已經沒有精力權衡,他會覺得將罪犯繼續留在獄中是一個保險的決定。(Tierney, 2011)
經濟學家 Dean Spears 在印度進行的實驗證明,決策疲勞對窮人的影響更大,因為在貧窮的村子裡,即便是在他人眼裡很便宜的生活必需品(比如肥皂、藥品)的選擇上,對他們來說也是需要反復權衡和考量的。而這種決策疲勞,使他們無法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學習、工作等其他事情的衡量和決策上,更容易做出不理性的選擇,因此更難以脫離貧窮。一個典型的事例是,一個領取救濟糧票的母親,卻拿糧票去購買垃圾食品。(Tierney, 2011)
而互聯網時代也容易加劇我們的決策疲勞:我們每天主動或被動接收的信息太多,在同一時間段內可以做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在一小段空閒的時間裡,是閱讀一篇微信文章,看半集電視劇,還是閱讀一本書的一個章節,還是在網上購物,這些都是需要耗費我們的精力進行的決策。
2. 承諾升級(escalation of commitment)
承諾升級是另外一種會帶來糟糕決策的現象。它指的是這樣一種行為:當主體發現自己的決策已經導致了負面結果時,不去停止或改變行為,反而繼續合理化自己的決策和行為,從而帶來負面結果的不斷升級。當我們在決策時發生「承諾升級現象」時,往往受到的是一種叫做「沉沒成本謬誤」(sunk-cost fallacy)的認知偏誤的影響,即當我們證實先前投入的成本沒有取得好的結果、已經被浪費掉(成為沈沒成本)時,會因為這些成本沒有得到預期的收益而感到很惋惜。(推薦閱讀:28歲女人生活上的「減法哲學」:你的選擇決定你的樣子)
我們常說的「來都來了」就是典型的承諾升級:你買了張音樂節的票,去了之後發現天氣不好,要排很久的隊,而且你對這些樂隊根本沒興趣。現在你可以選擇離開,去做別的更有意義的事,或者留下來繼續觀看無聊的演出。有的人會覺得,既然千里迢迢地跑來了,花了這麼多錢,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待在這吧,這就是「承諾升級」。
你的投入越大,就越容易不理性地繼續這樣的「承諾升級行為」,典型的例子就是大量資金在股票市場被套牢後,很多人都無法做出退出的決定,而是會選擇繼續跟進。
3. 比起為自己,我們更容易為他人作出好的決定
前面我們說到了「決策疲勞」會影響我們的決策質量,一項新的研究則進一步發現,我們在為自己做決定和為他人做決定時的情況不同:當你在為他人,而不是為自己做決定時,更少可能會出現決策疲勞,而且更有可能會享受決策的過程。(Polman, 2016)
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的 Evan Polman 的實驗將被試分為 4 組,分別面對 10 種假設的情境,但需要完成的行為不同:第一組是為自己做出選擇;第二組是為他人做出選擇;第三組是面對情境,不需要實際做出選擇,而是想像為自己選擇;第四組則是想像為他人做出選擇。四組都會報告自己在做選擇時,感受到選擇的難易程度。
通過四組的比對發現,在為他人做選擇時,要比為自己做選擇更輕鬆,消耗的精力越少,而且選擇的過程更令人開心。在 Polman 的另一個實驗中發現,當人們為他人做決定時,會用更抽象、開放的方式去思考,做出的決策更積極和有創造力。
因此,Polman 認為,避免決策疲勞的好辦法,可能是把一些事情的決定權交給你的朋友。有趣的是,研究者 Polman 還發現,讓那些特別樂於助人的朋友幫你做選擇,未必是個明智的決定,這是因為當這個人過分為他人考慮時,也會容易陷入決策疲勞,比如,同情心太強的護士,反而會比同情心不那麼強的護士更容易決策疲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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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做出更理性的決定?
1. 養成生活和工作的固定程序(routine),提高自控力。
多個研究都發現,決策和自控力有著顯著的關係:當你的生活大部分是有序的時候,你就會面臨更少的選擇,而不至於過多地消耗精力。比如,當你習慣固定的睡覺和起床時間,每天早上起床後都去跑步、做早餐然後再去工作,你就不必糾結晚上是否要吃夜宵,以及在早上睜眼時要不要再賴床半小時。如此,你也會更了解自己的生活節律,明白什麼時候的狀態更好,適合做重大決定和工作。(推薦閱讀:別瞎忙了,學會做決定才是成長路上的必殺技)
2. 在必要的時候,站在第三方的角度上為自己做決定。
Polman 說,因為在為他人著想時反而會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因此當你面對困難的選擇情境時,還有一種辦法是,將這種情境假想成不是在為自己做決定,而是假設自己處於第三方的立場上,假想自己是在為別人做決定,這樣作出的決定往往是更理性的。
3. 將直覺、推理輪流用到決策過程中。
直覺(intuition)和推理(reasoning)這兩種決策方式,在我們的決策過程中都會用到。有時候我們需要用直覺去做決定,因為你的直覺其實也就是你的生活經驗和價值判斷。而推理則是利用擺在面前的事實和數據來做出決策,運用理智和邏輯對比各種選項,列出優缺點,按重要性排序,它適合在做更複雜的決策時使用,但有可能過於機械。在決策過程中你可以將兩者結合,先從推理入手,通過收集分析事實和數據做出初步決策,再依靠直覺感受一下,你覺得這個決策如何?你感覺它對不對?如果感覺對了,那就是它了。
無論是面對人生的重大決定,還是每天的小決定,做決定的過程歸根結底關乎選擇:我們選擇了一個選項,就意味著放棄更多可能的選項;我們選擇了機會,也就承擔了風險。最好的選擇可能是這樣的:它基於盡可能真實、完整的信息,能夠很好地實現你珍視的價值,但你也能夠承擔它可能帶來的最壞的後果。
每一個做決策的時刻,如果你仔細感受自己的內心,它都能告訴你一些關於你自己的事情,什麼東西更吸引你,什麼東西令你恐懼。學著為自己做決定,並敢於承擔做決定相應的後果,正是我們逐漸獨立、成熟的表現。
References:
Bernstein, E. (2014). How You Make Decisions Says a Lot About How Happy YouAre.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Bruine de Bruin, W., Parker, AM, &Fischhoff, B. (2012). Explaining adult age differences in decision‐makingcompetence. Journal of Behavioral Decision Making, 25(4), 352-360.
Byrne, KA, Silasi-Mansat, CD, & Worthy, DA (2015). Who chokesunder pressure? The Big Five personality traits and decision-making underpressure. 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74, 22-28.
Construal.Social Psychological andPersonality Science, 1948550616639648.
Kahneman, D. (2011). Thinking, Fast andSlow 1–512.
Maximizing versus satisficing: happiness isa matter of choice.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83(5), 1178.
Polman, E., & Vohs, KD (2016).Decision Fatigue, Choosing for Others, and Self-Construal. Social Psychologicaland Personality Science, 1948550616639648.
Tierney J. (2011). Do You Suffer FromDecision Fatigue? The New York Times Magazine.
Schwartz, B., Ward, A., Monterosso, J.,Lyubomirsky, S., White, K., & Lehman, DR (2002).
Steiner, AP (2014). Regretful Choices: Neural Representations ofChoice in the Orbitofrontal Cortex (Doctoral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MINNESO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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