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4日 星期日

香港鬼才編舞家《阿飛正轉》:我們都渴望找到認同的棲息地

由伍宇烈、一舖清唱及人力飛行劇團合作的《阿飛正轉》,結合了舞蹈、音樂及戲劇等形式,翻轉華人耳熟能詳的七鵲橋故事,十二月將在臺中國家歌劇院上演!

撰文|肥力

今年歌劇院巨人系列要上演經典名片《阿飛正傳》?非也,是由臺灣人力飛行劇團與素有香港鬼才之稱的藝術家伍宇烈、一舖清唱一起打造的《阿飛正轉》,透過一場華人耳熟能詳的七夕鵲橋故事,在看似顛覆的表現手法中,翻轉出不同的文化思考與趣味。


圖片|Jimmy Luk

看到香港著名編舞家伍宇烈及無伴奏音樂組合一舖清唱,將與人力飛行劇團合作演出,可以想像這個作品總不會是一般的舞蹈/音樂/劇場幾種形式拼湊出來的簡單,當中總有幾分玩味成分,甚至可以想像將顛覆幾許形式及內容。名為《阿飛正轉》的演出名稱,借著名電影《阿飛正傳》同音,但又反「傳」為「轉」,正正可以反映香港人喜歡反轉/玩味故有文化,再加插自己的詮釋,成就多重意義的效果。

如果伍宇烈及一舖清唱合作代表了一種反轉傳統的精神,利用不拘泥於舞蹈及音樂表演形式來創作,旨在要觀眾感受新的體驗,那麼他們與鍾情於探索在新與舊文化衝擊,而形成的社會樣貌,扎實地關注在地生活的人力飛行劇團,又會有怎麼樣的火花?(推薦閱讀:日本舞踏 Butoh 美學:從舞蹈看內心黑暗,崩毀而絕美

伍宇烈 = 新穎 + 創意 + 貪玩

常被媒體稱為「鬼才」的香港編舞家伍宇烈(Yuri),獲獎無數,包括曾獲香港藝術家聯盟頒發藝術家年獎、香港舞蹈年獎「傑出成就獎」、香港藝術發展局頒發「藝術發展獎—年度最佳藝術家獎(舞蹈)」、法國班諾雷(Bagnolet)國際編舞大賽獎項等,然而這些獎項只能說明他在舞蹈界有多崇高的地位,但還是沒辦法解釋他鬼才的風格。

看過他的作品便明白,伍宇烈這個名字在香港幾乎等同於新穎、創意、貪玩等意思,他總能在舊有的傳統中找到新的形式,令觀眾眼前一亮時,又能與舊有文化對照,而有了不拘規格,甚至可從中玩味很多不同層次意義,既是好玩,卻總是有一種獨特的美感存在於舞台,這也因為他不囿於舞蹈這一種形式,而對整體的演出美學有所執著,更重要是他關注與觀眾真正的交流,觀眾最終要思考及感受到的是什麼,比起所謂的舞蹈形態重要許多。

例如他曾演出大小不同的芭蕾舞作品,但你總會發現作品不同於一般的芭蕾,因為他關心的不是芭蕾的形式美,而是那些看似耳熟能詳的故事,當中的現代性如何與觀眾共鳴,他曾以《天鵝湖》為藍本策劃兒童芭蕾舞劇,並形容白天鵝其實是個「小三」的故事,充滿了現代人的幽默。在黑天鵝雙人舞出場時,要求小孩舉起白羽毛,但小孩往往反叛就偏要舉起黑羽毛,他看到就很高興,覺得這些小觀眾不隨俗,願意與表演去玩。其實 Yuri 也一樣,他就是喜歡玩。

透過表演 展現文化差異趣味

又例如他的經典作品《男生》(1997),曾被雲門 2 創團藝術總監羅曼菲形容︰「這支舞非常幽默,不斷顛覆、反諷性別。」當中對離鄉、身分、男身、男舞者等命題有很多有趣的反思,其後他與香港舞者王榮祿再構想了《男生.男再生》(2016),作品也在臺灣上演。那次的演出,Yuri 對「重演」的定義有更多的想法,他並不希望只是把一個舊有演出在當下演一次,而是希望舊一代已有一定年紀的舞者與新的一輩年輕舞者一起跳出屬於各自的「男生」之舞。可見他關心的比舞蹈、回憶、懷舊等更多,是一種透過表演去思考舞蹈對不同年代的身體,甚至品味在懷舊背後產生出種種文化差異的趣味。(推薦閱讀:雲門流浪者計畫獲選者告白:想要幸福,是我們說不出口的盼望

正因他不拘泥於形式與舞蹈框架,而是利用自身的美學與魅力去發展不同的作品,故他也不受限於舞者與編舞加身分,更跨界到服裝、美術設計,為不同團體當上策劃或顧問等,「一舖清唱」就是其中之一。與其說伍宇烈是鬼才,不如說他像鬼一樣,讓人摸不清猜不透,作品往往給人又驚又喜,生動而幽默,香港有另一個詞形容這類人物───鬼馬。

有伴的無伴奏 一舖清唱   

由鬼才伍宇烈擔任藝術顧問,作為香港第一個無伴奏音樂專業團體,一舖清唱可說繼承了 Yuri 的鬼馬風格,及藝術總監伍卓賢的曲調,從最初的《石堅》到近期的《大殉情》、《香夭》,幾位歌手既以人聲替代樂器,無伴奏(A capella)在變化不斷的人聲之間,唱出平易近人的共鳴,但同時有更多超過音律的趣味,一些甜酸苦辣的生活觸覺。以致,觀眾需要細心留意他們在裝扮哪種樂器,甚至非樂器所及而表達的音符,更重要是歌聲中一些文化素養,與 Yuri 一樣在古典與傳統之中,找尋現代性,與社會及生活對照,聲既跳躍,詞卻好笑,出來的是一陣清新,但又令人心癢,反思當下。

可以說,他們要實驗的表演的,不單純是一場音樂,而是一個以音樂為單位,輔以形體及舞台效果而構成的戲劇,讓人賞心悅目,投入劇情,繼而從藝術符號中找到更多文化底蘊。《香夭》(2016)便是如此,其與香港著名粵劇《帝女花》最後一節同名,唱的卻是借古之愁,是在香(香港)之下談夭(死亡),借安魂之音談及死亡,卻笑聲不斷,又輕鬆又哀怨。可以說,一舖清唱一路走來,也是傳統及在地文化為根基,再配合其無伴奏的變化,而發展出一種探索當下可玩味的表演層次。或者,這正好與臺灣的人力飛行劇團重視臺灣本土文化的理念一致,卻可以在不同的土壤中,找到更多值得碰撞的可能。

在傳統與現代中飛轉


圖片|臺中國家歌劇院

這次由伍宇烈、一舖清唱及人力飛行劇團合作的《阿飛正轉》,正集合了上述好玩的元素,在反轉原來的符碼之後,再生出更多與香港及臺灣對照的本土特質。雖說故事已與原本同音異字的電影《阿飛正傳》大相逕庭,但又保留了從電影中剝脫來的幾許符號,以供玩味。

故事不再是舊時少男少女故事,但仍環繞著感情,更以傳統「七夕」每年鳥兒為牛郎織女搭建鵲橋的傳說為軸,展開一場以擬名如「王飛」(王菲?)等盡是「飛」鳥的主角,比拼鳥兒聲色藝的故事。然而在鳥兒才藝表演的背後,卻是三者共同關心的身分命題,在同樣出現多元文化及族群的臺灣與香港,是如何找尋文化及身分認同?面對猶如「七夕」這些既遠又近的中華文化,今天多數早已成為商業炒作下的消費節日時,我們這一代年輕人與社會,又該如何應對?

在看似仍有很多選擇的城市,以及需要認同與接受的新舊文化夾縫之間,城市人又如何像鳥一樣「飛」與「轉」,找到自己真正認同的棲息地?這正是人力飛行劇團的藝術總監黎煥雄過往作品常會出現的議題,也是這次演出的導演與肢體設計伍宇烈所追求的,在文化中找尋與觀眾對話的東西。

《阿飛正轉》結合了舞蹈、音樂及戲劇等形式,但又超過這些既有的規限,從傳統出發,配合更多流行文化元素,將臺港兩地迥異的文化串聯出一種渴望反轉觀念、又重視觀眾視聽感受的演出,一場思考我們還有沒有「飛」的價值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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